《讀 書大展》讀點沒用的(上) 一些稀奇古怪的書

 最近我找了幾本書輸入腦袋,打算讓自己「中庸」一點,讓讀書不那麼功利主義,不那麼追求「有用」。我發現一本有趣的人物誌《生活在廢墟:你所不知道的考古學家與他們的一百種生活》,是本描寫考古學界人物掌故的小書,作者是名混雜誌社的資深編輯,寫過《死也要上報:訃聞裡的黑色幽默》(久周),並曾為黛安娜王妃、馬龍.白蘭度寫過訃聞。
 無用可能成為永恆 《生》書顛覆了我此前逛法國奧塞美術館、維也納藝術史博物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後的心得──人類自相殘殺,文明終有崩潰的一天,唯藝術能得永生。納粹黨人和帝國主義分子塗炭生靈後掠奪藝術品,未來若仍有戰爭,這些東西不知會流向何處。讀了《生》書又想,那些稀奇古怪的考古學家所從事的難道不是永恆的嗎?他們憑藉博學知識挖出古文物和古生物,包括連睫毛都還在的木乃伊以及各朝各代生活用品。我心裡喀噔一下,不是只有藝術才能永恆,只要天時地利,連恐龍排泄物也可能是永恆的。
 後來我在紐約SOHO區的標本專賣店「演化商店」得到證實。疑似考古學家把史前有機物(現在是無機物)製成商品恐龍便便(DINOSAUR POO),一小塊要價19美元。如果要講求有用,這個商品至少可以當紙鎮。這家店還賣鱷魚標本。實用主義有時很荒謬,有時很好笑。草木魚蟲不是只有當前有用,死後也可能有用。
 想像與創意即是資本 推理小說也常被說是沒有用的書,但我不這麼認為,因為我們很需要推理小說的想像力,想像力需要大量的練習,小說界需要,影視界需要,電玩遊戲界也需要。台灣能做精緻的東西,但想像力正嚴重退步。推理小說裡盡是命案和謀殺詭計,有什麼用呢?難道作為殺人範本嗎? 台灣推理寫作大約在15年前有一股「新本格」浪潮,一小群執迷於詭計謎團的年輕人投入創作,他們或許志不在嚴肅的文學殿堂,而以鋪排精巧詭計作為寫作的目標。如此為開心而寫的「同人小說」也許可以為主流文學鋪路,有開拓新路之功。推理小說的謎團結構可以用在許多文類裡,包括影視劇本。
 《聖靈守護之地》即是一本氣氛陰冷的本格推理小說,在虛實之間有許多厲害的設計,並加入科奇幻元素,可以讀出作者投入許多巧思,可能頭髮都想白了。《聖》書很適合在交通途中閱讀。雖然並非嚴肅的主流文學,但我們不應該忽視作者凌徹這類本土推理作家的創意,更可以改編成電視電影,畢竟這是我們的東西,與我們親。
 妖魔鬼怪掀引風潮 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這兩年台灣出版與視影界卻有一股「妖怪風」,《台北城裡妖魔跋扈》(奇異果)讓中國、台灣和日本的妖魔傳說和民間信仰相互接軌碰撞,打造屬於台灣的魔幻世界。電影《紅衣小女孩》講的是台灣「魔神仔」傳說,視覺特效精緻,如果劇本能再提升些,即一點都不輸給同期大放異彩的香港恐怖電影《踏血尋梅》。《台灣妖怪研究室報告》(行人)背後一群台灣專家學者組成的研究團隊,有系統地蒐集本地各種妖怪傳說,完成了這套書,其中包括大名鼎鼎的虎姑婆、黑狗精、山魈、地牛、制風龜與蛇郎君等妖魔鬼怪。
 某天我又在偵探書屋聽到奇幻作家何敬堯說,他從1624至1945年三百年間出版的五百餘份雜誌和報紙中,找出廿多萬字的原始資料,以這些史料為基礎寫出妖怪書《幻之港—塗角窟異夢錄》(九歌),如同《小泉八雲怪談》(聯合文學)一樣整理此間的怪談傳說。《幻之港》寫完之後,他決定把沒有用上的大部分文獻再起一個計劃,專門做成妖怪文獻。這兩年這些成果將為台灣類型故事創作開出一條新路。
 無獨有偶,一向選書精彩的八旗文化近期出版小泉八雲的《幽冥日本:日本陰翳之美與哲思》。小泉作為日本人的外國女婿,為日本蒐整了許多民間故事,使他成為現代怪談文學的鼻祖,從外國人的視角找出日本文化的陰翳之美。《幽冥日本》原以英文寫成,收錄15篇文章,除了如《怪談》的傳說外,也有對日本文化和宗教的觀察。據說魯迅讀了小泉的文章後,曾這樣感嘆:「在中國的外人,譯經書,子書是有的,但很少有認真地將現在的文化生活—無論高低總還是文化生活一一介紹給世界。這一層,日本比中國幸福多了。」 策展人小檔案 譚端,1971年生,英國雪菲爾大學新聞碩士。身兼記者、文史與紀錄片工作者多重角色,熱愛偵探推理小說,經營台灣第一家推理小說專門店「偵探書屋」,致力推動台灣類型文學發展。著有紀實文學《天空的情書》、《烽火、離亂、老士官》;參與紀錄片《最後島嶼:台灣防衛戰1950-1955》、《(沖)天》製作,擔任故事策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