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帶路】馬祖無菜單料理「好食人家」「經營一個家」的執著

圖與文/蕭惠珠提供(現任連江縣警察局督察長)

蕭惠珠在「我的馬祖紀行」中寫著,台灣首位米其林主廚江振誠先生在某次演講中分享這段對話:每天,人們都會問我:「你對年輕世代有什麼建議?」「怎樣才能變成和你一樣偉大的廚師?」我的回答都是:「好好料理一道菜」。

馬祖三寶:「美景、美酒、美食」是觀光招牌,有不少在台灣本島極難品嚐到的獨特海味料理或閩東紅糟料理讓人驚艷,清水村小巷弄短短50公尺整排餐廳,店門口玻璃上貼著煮食好的一盤盤特色菜照片:紅糟雞、紅燒鰻、酸菜魚、老酒黃魚、淡菜、蠑螺、繼光餅……,藉以招攬引頸覓食的旅人們,大紅塑膠餐桌紙舖在大圓桌、塑膠座椅、門口堆置幾箱生啤酒空罐、大鐵盆裡注水養著的是早上剛撈上岸的淡菜、海螺或生蠔,生猛質樸的風情與空氣中盪著的海水鹹味非常地搭,海島的味養著旅人與島民的胃,在巷弄裡穿梭徘徊。

巷底這家「好食人家」餐館逆風而行,它沒有固定菜單當然也就沒有盤菜照片供客人點選,決定要不要進門用餐只需要2個資訊:「一人500元」、「先預約」。在小島馬祖收費以人頭計的無菜單料理可是非常昂貴,沒有菜名可以參考想像的菜色也讓人感到不安,但主人蓮姐以「經營一個家」的執著款待來過或初訪的人客,比方數月前我在機場偶遇蓮姐從台灣返故鄉馬祖的弟弟,捧著兩大束玫瑰花及香水百合飛回,我驚愕地問:「哪有人回馬祖不帶吃的用的,竟然扛著鮮花上飛機?」「我姐說馬祖沒有花店啊,她喜歡在餐廳插盆鮮花,交代我一早去花市採買再小心翼翼抱著回來哩~」,家的舒適與自在不只落在店裡經常開得燦爛而且是此地獨一無二以搭飛機快遞的鮮花,牆上、樓梯間蓮姐親拍的馬祖風景照片以大大小小的木框交錯著吸住旅人目光,有歷史感的電風扇、鏡台古味典雅說明主人的品味,不用齊一的塑膠碗免洗筷與壓克力菜盤方便棄置清洗,店內長的圓的深的淺的白色磁盤、磁碗、磁杯與高腳杯一應俱全,蓮姐說寧願洗杯洗盤到半夜,也要讓可能只來一次的旅人有在家吃飯的溫暖與熟悉。

學服裝設計的蓮姐把對設計的敏感度與家學淵源充分結合在菜單上,來自「我家的冰箱在大海」一詞發源地:東莒島且師承父母親開餐館的嗅覺及對食材的認識,蓮姐仿佛為食物而生,春夏甲殼、蚌類、花蛤和蠑螺,冬季黃魚、驢魚和石斑,大自然在四季給出不同食材,蓮姐為我們演繹如何連結豐富物產、情感、歷史與味道,她說著食物的故事,帶出舌尖滿滿食材芬芳味道,在此旅人不狼吞虎嚥吃飯,也不大聲划拳戲謔,我們慢食細嚼,聆聽食材故事也品著食物細緻真味,例如:淡菜學名「貽貝」,又名「芙蓉貝」,當地人稱「殼菜」,殼外色黑微帶綠,有輪線紋;殼內則現真珠色,微帶紅,肉色黃白,生長於淺海岩礁處,含豐富蛋白質、碘、鐵,性溫補,只需蒸過,入口剎那飽滿噴汁,甘甜鮮美,好奢侈的大自然贈與。

蓮姐再講一道與基隆著名小吃「鼎邊銼」雷同,都是源於福州小吃美食的鼎邊糊料理,以在來米磨成米漿的麵糊是主角,在燒熱的鐵鼎中快速煎製;湯頭則用大骨和蛤蠣一併熬煮,配上季節的白肉魚、木耳、蔥等配料,成就一道洋溢著濃濃海鮮味的小吃;還有那道吮指回味的芝蔴乾拌麵,佐上獨特的辣椒,我聽過最傳神的形容:「整顆心都被這道菜給俘虜了~」。蓮姐不只以馬祖食材做菜,也遠赴台灣跟著旅居過法國的老師學做法國菜,一堂課4000元學費的高價,蓮姐說一次次課程讓她體驗作菜如何像跳芭蕾舞的優雅,只以橄欖油、胡椒粉和海鹽帶出各式食材味道的料理手法讓人瞠目,某次我嚐到她親煎的牛排灑幾顆海鹽,以為自己置身在五星級飯店。

重視食材也不偏廢服務品質的用心讓無菜單料理的嘗試異軍突起,遞碗換盤忙碌不可開交,蓮姐臉上始終甜美微笑,提到曾有初次用餐的一家人,餐畢滿足地說:「妳的料理及服務真好啊,謝謝帶給我們的美好回憶,妳到台灣可以來住我們家喔~」,蓮姐說這是對餐廳的100%肯定,她以此為前進動力:「往前走繼續做對的服務及品質」。

一年多來我數次往返,記下與旅人之間談論「好食」的隻字片語: 「每一道都有老闆的用心,每一位家人都可以感受像回家的舒適」、「真的來了才知道什麼叫好吃」、「慶幸在軍旅生涯的最後和弟兄們一起吃到這馬祖美味」、「第一次知道黃魚這麼好吃」、「金沙南瓜太讓人驚艷了」、「菜單品項豐富,創意料理」……。

在馬祖小島也有像蓮姐這樣以「追求卓越」為自期的人們在生活著,我親見她不斷學習、調整自己來成就理想,讓工作對自己和被服務的人都變得有意義也有回憶,把好食小餐館塑造成具有使命感,以打造旅人美好記憶為核心任務的所在。塑造的過程中,她把工作視為「工藝」,專注在完成工作所需的技能、態度並全心投入,讓料理技能與服務態度接近完善,像家的餐館一如家的溫暖。

江振誠先生的「好好料理一道菜」,蓮姐給它加值了故事、服務與態度,我受到無比啟發,也在心裡告訴自己:「好好努力一些事」。認真的女人最美麗,蓮姐無疑是代言人,說故事的魔力讓食物更精采,追求卓越生活的人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