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住家附近的小學圍牆外人行道,發現自然散落的大花紫薇果實。一顆一顆,像脫了隊的荔枝。我先撿了幾顆,沿著圍牆的行道樹走,又撿到了一整枝Y字型的樹枝連果實。爆開的果實如木質的花朵,回家插在空玻璃瓶裡,就是免錢的最好的裝飾。
我小心翼翼地把這些意外收穫放入購物袋中,接著去市場,排隊買人氣現做壽司時怕折了樹枝,把菜啊蛋啊放進袋裡時還要小心怕讓果實脫落,總之帶著這幾根樹枝就像帶著名貴的卷軸。是啊,若果實掉光了,兩根樹枝就毫無看頭了。
二十出頭時,因為愛爬山,跟著登山社的學姊認植物,撿果實,成了興趣。從玉山撿回來的松果,屏東車站附近的掌葉頻婆和穗花棋盤腳,還有許多松果是在清華大學校園撿的,從人社院下到校門口的路上,會經過一片松林,我常邊走邊玩,邊把果實撿進書包。這些果實都結實飽滿,個頭圓碩,不怕壓不怕折,我就這樣帶著它們十多年。每次搬家,先用塑膠泡棉裹一層,再放進紙袋,最後裝進紙箱。
有時候看到親子教室的果實創作活動,把樹枝果實組成小動物或飛機汽車什麼的,用白膠黏上眼睛尾巴,是可愛啦,但就覺得過度加工了。過年時業者將松果塗上金漆,綁上紅絲帶,與打著中國結的假炮竹同掛在發財樹或萬年青上,是喜氣啦,但也俗氣了。其實,讓它是原本的樣子,就非常好了。
不過,我想起美術系學姊的巧思。
大學時有天到登山社辦,一個學長提著一麻布袋進來了,裡面裝了滿滿的松果。社辦裡只有我一個人,看傻了,學長說是在他老家的山坡撿的,隨便撿都一大袋。「不要跟我女朋友說哦!」學長半開玩笑半正經地提醒我,我不解。學長說,因為這是幫另一個學姊撿的,她想要用來做美術系展的裝飾,怕女朋友會吃醋。
登山社裡,大家的感情都很好,男生對女生好,學長當司機用,學弟當氂牛用,幫忙搬家修電腦,都是天經地義。但撿松果這種細心又浪漫的活兒,好像就有點越線了,但是如果學長家滿山遍野都是,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嘛!這比把電腦主機搬去重灌還輕鬆吧。
「有什麼不好說的呢?又不是你帶學姊去撿!是你自己去的啊!」是啊,若背著女友帶另一女生去樹林裡撿果實純聊天,就比較怪。學長想了一下,說:「反正你就不要說就對了!」 那次系展我去看了,來到學姊的作品前,一片松果門簾若隱若現。原來,學姊把一顆一顆松果鑿出小洞,再用細麻繩串起來,相當費工,我想像,那位學長若看到他撿來的松果被這樣對待,應該也會很感動吧。而我,還真的守口如瓶。
畢業後,大家疏於聯繫,知道學長跟當時女友分手,跟另一位女孩在一起,幾年後,又分手了。分手原因都一樣:他習慣對普通女生朋友太好。
那些松果後來去了哪呢?有時我還會想。